敦煌的太阳刚刚露头,一群人已经背着登山包站在戈壁边缘。冲锋衣摩擦的沙沙声、水壶摇晃的哐当声、登山杖戳进沙地的噗噗声,混着晨风灌进耳朵。这时候没人说话,都盯着远处起伏的沙丘,像是大地被揉皱的皮肤,藏着亿万年前的海浪。
真正的徒步从踩进第一粒沙子开始。鞋底刚沾上戈壁,碎石子就发出细碎的抗议,但走不过百米,就走进了沙漠,沙地开始变得柔软。驼队的脚印像一串省略号,把人往更深的苍茫里引。有人弯腰抓了把沙子,金灿灿的颗粒从指缝漏下,在风里变成流动的金线。
正午的太阳像烧红的铁板扣在头顶。这时候最能看清沙漠的脾气:热浪扭曲了地平线,蜥蜴飞快掠过滚烫的砾石,骆驼刺倔强地戳破沙层。每走半小时就要往嘴里灌水,有人把矿泉水瓶倒过来晃,调侃着说:“这才叫沙漠,连水都喝出仪式感。”
有时会遇见成片的红柳林,粉紫色花穗在风里招摇,让人疑心闯进了沙漠的梳妆台。最惊喜的永远在翻过沙丘的刹那。苍茫大地仿佛尽在脚下,开阔的视野让凝固的思绪流动起来,心下是为美景的激荡和畅然。
等到月亮升起来,整片戈壁就成了银盘子。篝火噼啪爆着火星,刚认识的徒步队友们毫不生疏地分吃牛肉干。有姑娘掏出防晒霜当话筒唱歌,空荡的戈壁把笑声传得老远。
徒步了两三天,难免磨人。有人脚底擦出水泡,拄着登山杖当第三条腿;有人把背包带子勒进肩膀,边走边数自己的影子。直到看见终点的彩旗在风里招展,苦撑的精神才得以松懈。走过沙漠千山,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古人管这叫“瀚海”,穿越过沙海的人,裤管里抖落的都是浪花。
等回到城市再看见盆栽里的仙人掌,准会想起敦煌的星空。那种辽阔钻进了骨头缝里,让人总想再找片空地,把脚印重重摁在大地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