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在戈壁上是有形状的。

清晨的风是梳子，把沙丘梳成鱼鳞般的细纹，每一道波纹都朝着同一个方向倾斜，像是大地在沉睡时被风抚平的褶皱。

正午的风是刀子，削过裸露的岩壁，在砂岩上刻出深浅不一的沟壑，那些蜂窝一般的孔隙，像是时间用无形的手指在石头上留下的抓痕。

傍晚的风是画笔，蘸着夕阳的余晖，把整个戈壁染成橘红色，沙砾在风中飞舞，像是一团团金色的雾。

戈壁上的石头会记住风的样子。那些被风打磨得圆润的砾石，表面光滑如镜，能照见人影。它们曾经有棱有角，如今却在风的抚摸下变得温顺。有些石头被风雕刻成奇怪的形状，像蹲伏的野兽，像沉思的僧人，像凝固的浪花。它们站在荒原上，一动不动，却仿佛在讲述风的故事。

徒步者走进戈壁，便走进了风的领地。风会钻进衣领，会掀起帽檐，会在耳边低语。有时候，风突然停了，整个世界陷入一种奇怪的寂静，连呼吸都变得清晰可闻。有时候，风又毫无预兆地呼啸而来，卷起沙尘，把天地搅成一片混沌。在这样的时刻，人才能真切地感受到，自己不过是风中的一粒沙。

戈壁上的植物也懂得风的语言。骆驼刺把身子压得低低的，红柳的枝条柔软地随风摆动，梭梭树的根系紧紧抓住地下的沙土。它们不抵抗风，而是与风共舞。风吹过时，干枯的枝干会发出细微的声响，像是某种古老的歌谣。

当夜幕降临，风渐渐平息。沙粒停止飞舞，重新落回地面。月光下的戈壁安静得像一幅水墨画，只有偶尔掠过的微风，轻轻拂过沙丘。风从未真正离开，它只是暂时歇息，等待下一个黎明。